乔纳森往警车走去时，阿拉斯加犬突然吠叫了一声，声音浑厚，仿若雷震。接着，它爪子离开了门栏，转身飞奔向前方那沐浴月华波光的大宅，它的身体也罩上了荡漾的银澜，优雅雄健的身姿轻盈如飞，扬起的长毛宛若薄稠。

它很快跑过了沿着泳池摆成一排的休闲椅，驰进大宅的门廊，门廊里的感应灯骤然亮起。只见它身体立起，然后大门开了，里面没有光，它走了进去，门关上了。

乔纳森猜测狗应该是通过面部识别系统进去的，或者眼膜识别系统，要么它把它的毛绒绒的爪子搭在了智能门锁的指纹读取器上。

现实里，他倒真没见过有这种让宠物进出大门自由的系统，因此有些惊讶。或许现实中也有这套系统，只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就像他以前不曾想到过200元的矿泉水，500元的泡面，上万一斤的牛肉，和酱料。

乔纳森驱车出来时，同事们正闲聊。

“找到蛛丝马迹了吗？”马库斯倚在自己警车的引擎盖上问。

乔纳森想了想，把头探出车窗说：“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别一副没见识的样子。”马库斯说，“干我们这行的，尤其是作为哥谭市的警察，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我们能纵览最低级到最高级的变态。有时候，我们还要对某些变态行为密而不宣，守口如瓶。”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丹妮莉说。

“如果你在天国当警察，不小心看到上帝和一个天使，你要怎么做？”马库斯严肃地问丹妮莉。

丹妮莉飞快地眨了下眼睛，脱口而出。“上帝如果不喜欢性，就不会创造出两性。他干嘛不让人们无性繁殖呢？他不是全知全能吗？”

“上帝是个疯子，他所创造的世界就是证据。你只能假装没看到。”马库斯说，“除非你想下地狱。地狱不是为人类准备的，是为天使准备的。就像人类不会在乎蚂蚁，在意每一只蚂蚁的命运，上帝同样也不会在乎人类。人类幻想上帝爱人，那是童话，事实是上帝只把我们当蚂蚁。中国是一个蚁窝，美国是另一个蚁窝。如果上帝觉得无聊，要搞点什么，你们猜上帝会干什么？”

“我信上帝，我相信上帝爱人，你能别乱扯吗？”一个警员抗议道。

“我看到一条狗通过智能门锁进了大门。”乔纳森终于插进话来。

空气一下子寂静了，同事们都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乔纳森。

“嗯，我就是想跟你们说这个。”乔纳森耸了耸肩说。

马库斯说话了，语气里带着安慰。“这里的每一条狗都比你值钱得多，它们要么是冠军之后，要么拥有古老的血统。世界一向如此，有的狗住在人的房子里，有的人居在狗的草窝里。你这么纯洁，肯定不适合在天国当警察。”然后他转向先前的同事说，“抱歉，又打破你对上帝的幻想了。”

“哈哈哈。”同事们笑起来。

“我们只能回警局后看监控了。”乔纳森懒得理会马库斯的阴阳怪调。

“如果他车里有什么违禁品，等我们找上门时肯定已经处理得一干二净了。”马库斯说，“逃离警察，危险驾驶这种小事，对于有钱人来说就是付钱的事。“

“至少让他付钱吧。”乔纳森说着，脑子里浮现陈一云的脸孔。

经过一片别墅区时，乔纳森突然发现一座别墅的窗台上有一道白影。他仔细看去，似乎是一种半透明的生物，就像住在爱丽丝街的小姑娘的小精灵心怪一样的生物。但那生物体形纤长，宛若穿着一件轻薄的裙纱，临窗望月的少女。

“少女”突然不见了，窗内漆黑。仿佛刚才的是他的幻觉。他摇了摇头，加快了车速。

回到自己的管辖区，乔纳森想到小姑娘玛西卡，决定先去爱丽丝街区看一看。十分钟后，他把车停在了玛西卡的两层独栋楼前。

他目光落在二楼的一扇窗户上，那正是玛西卡的房间，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小姑娘可能会在梦里梦到她的小精灵吧？

和小精灵一起飞过人类的城市，穿过树林，越过溪涧和高山，飞进一个发光的洞口，到了一个没有任何大人能够找到的绮丽世界。

乔纳森意识到自己在想象这样的画面时，莞尔一笑。但又想到在网上浏览到的关于心怪的信息后，不禁叹气。

“上帝啊，不过是他的世界里的首陀罗。”

突然听到费雷拉的声音，他感到心里有一个空洞。那声音就像空穴来风在胸腔里呼呼响。

他环顾四周，不知是不是心理和光影共同构成的错觉，每一扇窗户里似有东西游荡，像鬼怪一般时隐时现，有的现出了苍白的面容，但转眼即逝。

乔纳森赶紧踩下油门，在经过了两个十字路口后，不料前方便利店的拐角处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来，惊得他急踩刹车。

但晚了，乔纳森感到车身一阵猛烈地震动，随后他看到人影飞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形，砸在地上。

他脑子一阵嗡嗡响。

意识恢复时，他发现自己跪在地上，盯着躺在血泊中的女孩——玛西卡。

他颤栗地刚把手触到女孩的鼻翼，女孩睁开了眼睛。

“玛西卡。”乔纳森压着音量喊着，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潘，潘，好美啊，真的好美。”玛西卡喊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天真的诡异。

乔纳森浑身一颤，赶紧朝天空看去，空中什么也没有。

“潘，等等我，等等我，潘……好美啊……潘……”

“好孩子，坚持住，叔叔会救你……”

乔纳森赶紧跑向警车，从警车的后备箱里抓出急救包。当他转身准备跑过去时，发现躺在地上的玛西卡消失了。

他跑过去，见地上的血迹也消失了。

“玛西卡！”

乔纳森张望了一圈，猛然发现在便利店的另一侧的地上出现了一道纤影，像是有人躲在那里。

他飞快跑过去——

什么也没有。

“玛西卡……”

电台突然响了，乔纳森惊出一身冷汗，不祥预感顿如乌云压顶。

“爱丽丝街区4263号居民报案称孩子失踪。A15请前往处理。”

乔纳森僵住了。

“A15你在吗？”

乔纳森脑子嗡嗡作响。

“A15，你可以接警吗？如果不方便，请告之。”

乔纳森猛地缓过了神，拔腿往回跑。跑回警车，他迅速地确认了警车很干净。就好像刚才的一切是——

幻觉。

“附近空闲单位请注意，爱丽丝街区4263号居民报案称孩子失踪。”

“A15接警。”乔纳森赶紧回道，“A15正在前往426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