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致悼夏月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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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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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事物的发展都有迹可循。

有一次,当我走在族地的街道上时,一个年长的男人叫住我。根据他的胡子和那盛气凌人的眼神,人们能轻易判断出他是宇智波的族老之一。要说谁能比一个宇智波更盛气凌人,想必就是宇智波的族老了。

“夏月啊,”他以一种莫名相熟的长辈口吻,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为中忍呢?我们大家都十分看好你。”www.九九^九)xs(.co^m

我不明所以,只把这当成一个老年人无所事事时的闲话,便礼貌地表示自己会加把劲再接再厉早日成为中忍为家族添柴加瓦为村子效忠为世界和平做贡献的。

我自认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话应当说得十分妥帖,族老却皱起眉头,显然并不那么满意。

“村子啊——”

他拉长声音。

“夏月啊,这些年照顾你的,都是族里吧?当年泷平还在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因为他是外姓便将他赶走,后来枝江她……家族也做出了公正的处理。难道说,你是还有什么不满吗?”

我更是莫名其妙,只能胡乱回些“不敢不敢”、“大恩大德,铭感五内”之类的话。这些问答都是套路,随口说说,无需当真。否则,难道我还要和他们一一计较,述说当年他们如何嘲笑父亲,又如何故意无视枝江的举动么?很多人都看出来她投/毒的事,却一直拖到事发才来装模作样主持正义,不过是为了这双写轮眼而已。

族老听不见我的腹诽,因而露出欣慰的笑容。

“家族很看好你。年轻人里,止水往后,就是你们几个孩子了。”他意味深长地说,“要好好努力,别给‘宇智波’这个姓氏丢脸。”

当时我的确感到了些许奇怪。按天资,按晋升速度,按性格的沉稳,任谁来说,宇智波年轻一代里最杰出的都该是鼬吧?止水固然是有名的天才,但鼬比他小6岁,就能同他相提并论,最该被看好、被提及的不该是这个孩子吗?

我思来想去,最后猜测,这一定是因为族老看鼬不顺眼。鼬是族长的儿子,族长和族老一直有些嫌隙。大人那些暗中的争权夺利多少会影响到小辈。

还有么,大概是鼬的性格在大家族里确实不大合宜。我不愿意说他的性格是“不好”的,我只肯说“不合时宜”,意思就是相处不好并不是他的过错。

鼬那个孩子——他那个人,言行举止客客气气,挑不出半点毛病,但那不过是表面;对于该想什么、该做什么,他自有主见,决不肯轻易听从旁人的见解,哪怕是同族的长辈也休想靠年纪压制他,还很可能被他那表面恭敬、实则不以为然的做派气个半死。

大家族最喜欢的是恭顺的后辈,哪怕不那么聪明;对富有才能却桀骜不驯的年轻人,他们倒极有可能视为眼中钉。更甚者,他们不仅讨厌他,还要说是由于他“不合群”、“不肯为大家着想”,才招致厌恶,很应该予以责罚。

再说了,那孩子还特别认真执拗。如果他会耍赖撒娇、插科打诨,该装傻时就装傻,哄了大家开心,就算我行我素也有人愿意捧着,毕竟他天资过人,宇智波又有仰慕强者的传统;可他不是。

他连自己的双亲都不懂得也不愿意讨好,从不撒娇,从不抱怨;常常面无表情,唯有悄然开启的写轮眼透露出他曾经历过怎样激烈的情绪波动。那双血红的眼睛只会因突如其来的强烈悲伤而开启。

族人兴许欣慰了几天。不是因为宇智波又多了一双眼睛、多了一份力量——谁都没有怀疑过鼬一定会开启写轮眼——而是,他们发现宇智波鼬竟然真的会有“悲伤”这种情绪,才大大舒了一口气,并情不自禁感叹:他总算还是在人类的范畴。

只是,很快地,人们就遗忘了这份欣慰。因为鼬一天比一天强悍,力量的提高带来地位的提高,他说出的话有了分量;人们终于不能再假装忽视了。

我看见过族人们看他的眼神。和他们望向止水时的不同,和他们看我时的不同;他们看着鼬,怒气冲冲,因为他们需要用虚弱的怒火来包裹内心的恐惧。

——那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我听见过这样的窃窃私语。他们用言语说出这句话,也用眼神说出这句话。

鼬从没有理会过他们。他只是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孤高;所有真情实感深藏起来,不露出一丝一毫。

他越是这样将自己深深掩藏,旁人与他的隔阂就越深;到后来,隔阂酿成敌意,于是日渐加深的就成了族人和他之间的敌意。

多奇怪,他明明是族长的长子、天资最高的年轻人,本该是天之骄子,最后却走到千夫所指的地步。

桀骜不驯在集体里总是让人头疼的,大概以后只能搬出去独自生活了。这是我当时给出的结论。简单的结论。

我那时真觉得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却也简单极了。不就是性格不合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一起住过不下去,那就分开各走各的路;独立自由的个人主义才是现代文明大势所趋。不是我想说宇智波的坏话,而是时常目睹的所谓“高压教育”、“羞辱式教育”使我深深感叹,迄今为止木叶竟然还没有出版一本类似《有毒的父母》《有毒的原生家庭》之类的书籍,真是个奇迹。

这只能证明物质文明还比较落后,人们暂且顾不上自己的精神需求。

就这么大点事嘛——在当时,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哪怕后来我也开始参加族内聚会,并也为那些暗夜聚会中流动的怨气而感到不安,我也仍旧抱着乐观过头也天真过头的念想,以为最差不过是树倒猢狲散、落难各自飞。

天可怜见,我所见到的全部就只有一群心怀不满、叨叨不停的失意中年,没有坚定的信念、缜密的计划,也没有多年的筹谋,甚至连人心都不齐。只有那群失意的中年人才坚信自己是因为被村子排斥才得不到晋升机会的,年轻一代都懵懂得很,大多只唯唯应诺,实则并无主见。

所以,我一直觉得宇智波很多人死得很冤。真的很冤。他们很多甚至不是忍者,只是家里有一两个人从事这份工作,就连累他们也遭了殃。而在同族的忍者当中,很多人都跟我一样,并没有将政/变这回事当真。谁会把大叔的牢骚当真?都以为顶多是中年危机。

他们并非死于心怀叛逆。木叶暗部的记录里,说宇智波一族是心怀叛逆才招来灭族之祸,可真相不是这样。真相是,正是由于他们太过散漫,没有认真审视身边的危机,没有争取把握自身的命运,才被少数真正心怀叛逆的人推搡着,被命运和潮流推搡着,懵懵懂懂走上绝路。

我们大部分人真的太散漫了。

掩盖在“宇智波”这个光彩熠熠的姓氏之下的,大部分其实也只是普通人而已。是既没有高绝的才华,也缺乏远见卓识的普通人而已。

我也是如此。本质上,我和他们没有区别,除了多出来的那一点点……幸运。是幸运吧,我想。

一切事物的发展都有迹可循。

假如我能在一开始就看得这么清楚,大可感慨众人皆醉我独醒,可惜,这些天真感伤的领悟要直至悲剧降临后,才姗姗来迟。那已经是所有知情人都能对此指手画脚一番,发表一些聪明见解的时候了。只有自己身处其中时才能懂得,人类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智慧无边。

我没有无边的智慧;我只有无边的乐观。我5岁就读忍校,当年便学完所有文化课程,7岁掌握了毕业要求的技艺,却拖到9岁才毕业。

鼬曾问过我原因。我说,因为我很清楚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我说,我并不是真正的天才,要想走得远,就要走得稳,要慢慢磨练自己的体术和忍术,才能一步一步走下去。

听到这个说法时,他露出微笑。我们认识的时间在延长,他的微笑也在增多,即便那只是唇角一点点上扬的弧度,和眼里无声柔和的波光。那的的确确是属于鼬的微笑。

“原来如此。的确是很有见识的做法。”他说,“请加油,夏月同学。”

是那么理所当然的、柔和体贴的支持,还带着诚恳的赞赏。我很开心,也有些感动。所以说,怎么会有人指责鼬高傲冷漠、自以为是?他是多体贴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多体贴的人。

我9岁毕业,成为下忍,老老实实做着任务,近可逗猫追狗,远能送信护镖。磨磨蹭蹭到11岁,才被家族催促着递上中忍考试申请。有人视我为小时了了之典型,有人轻蔑我为懦夫。

“明明好多人十一二岁的时候才从忍校毕业呢。”

只有在私下里,在森林里,在和鼬独处的时候,我才会为自己辩解,还要对着湖水吹出连绵火焰,以证自己确实有扎扎实实地修炼。

湖水微澜,空气灼热。湖边树梢上停着漆黑的乌鸦,歪头瞧着我们,像是被火焰的亮光深深吸引。

鼬注视着火海。乌鸦飞落到他肩上,他便抬手摸一摸禽类光润的羽毛,对它说那火焰不是宝石,不能带回巢里。

“选择乌鸦作为通灵兽,是因为它的羽毛颜色跟你头发很像吗?”

那孩子和乌鸦一同看向我。

“夏月同学又在开玩笑了。”他神色淡然,偏头看了一眼肩上的禽鸟。那乌鸦张开翅膀,“呼啦啦”地飞走了。

“中忍考试每年都会举行。就我看来,夏月同学前年毕业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中忍的实力,带队的老师也愿意推荐考试,只不过夏月同学自己拒绝了。”

“就知道瞒不过你。”我有些别扭,宁肯蹲下身拿着芦苇戳水面,也不去看他,“不是说了嘛,我是稳打稳扎型的选手。”

他安静地站在我身边。青草围绕着他,湖水倒映着他,流云的影子经过他。优美的宁静。

在我的思绪飞到不知道多远以前,他做出了一个出乎我意料的动作。

那孩子抬起手,手掌放在我的头顶。

突如其来的举动,不动声色的安抚。当我茫然地看过去,就见到他眼里漾开的笑意,正像我们身旁的湖面;湖水微澜。

“没关系的。”他说,“夏月同学不想杀人,没关系的。我能够理解。”

“但是……”

“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夏月同学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就可以。”他认真说,“我会保护你的。”

是非常认真的眼神。是非常“宇智波鼬”的那种“非常认真”。

认真到——当时,在我的感知里——他那认真的神情和话语,认真到了我一时说不出话的地步。要隔好一会儿,我才能呐呐出声。

“啊……被一个孩子安慰了。”我感觉别扭,比刚才更别扭,面颊都有些发烫,“没什么啦,我知道自己逃避得够久了。我当然会按自己的想法生活下去啦,谁说活得好只有一种方式呢,保护什么的,是要保护佐助那样幼小可爱的孩子的……”

别扭到胡言乱语。当时到底说了什么,是不是说的我记忆中的这些,我都无法确定。我只能保证,我当时一定在不知所云。

因为我记得他的笑。又一次,他笑了。是宇智波鼬会有的那种笑,永远都微微的、淡淡的,带着了然,以及因了然而生出的包容;是要将自己放在成年人、保护者的位置上,才会露出的微笑。

“我知道了。”他说。

知道什么,你究竟知道什么?从不说清楚,从来只留下猜测和疑惑。但是,我当时想,没关系。

没关系。我会有时间搞清楚的。

“嗯,我会努力。这两年我也在好好修炼,才没有浪费时间。”我回答说,“未来还长着呢,那——么——长——”

我们都才11岁。才11岁嘛。族人的闲言碎语啦,影影绰绰的怨言啦,都只是丁点大的小事,哪里都有,并不稀奇,更不会妨碍我们。我们的未来在自己手里。我们有天分、有觉悟、肯努力,一步步走下去,必将抵达终点。

后来——要到后来,我当然会明白自己所怀抱的是何等盲目无知的乐观。想来,我儿时曾信誓旦旦说,自己宁肯痛苦清醒也不要安逸无知,却从始至终都活在安逸无知里,这岂非最大的讽刺?我曾经以为的“丁点大的小事”,终究发展成了叫后来人谈之色变的惨剧,变成“真是很大的一件事”。

太讽刺了。太难了。

人生啊,真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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