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奉公主玉石像, 当是傲明君要“复活”那位公主，也当是孟极等了整整一万年人。

只有如此，孟极才会抢那玉石人像——即使老『妇』一家人为了宝不被抢, 已经将石像打碎, 孟极依然带玉石碎片了。

哪怕老『妇』母亲当年曾上山讨要, 孟极也不肯归还。只有等孟极离开驼铃山，驼铃山失去了主人，这家人后代迫生计，才敢来山上偷偷挖玉石。且看这老『妇』熟练程度, 恐怕她已经在山上踩无数次，已经挖出不少了。

谢春山不断追问, 但是这位老『妇』说不出更多。

赵长陵在旁则听得烦躁，他要找是本书根源，这什么公主不公主仙人不仙人，他都从未听说过。他听得云里雾绕，见谢春山有些失神，就干脆代替谢春山问这老『妇』：

“可曾见过玉石人像长什么模样？”

老『妇』羞愧：“只从我娘里听说过，说是个人。但是玉石雕出人像肯定不比常人，肯定失真。我娘说也不一定准。而且我娘还活着时候, 我们家庙就已经被推倒了……我到哪里见那个石像啊？”

这便是难解。

凡人寿数太短, 多则不过百年, 便会换新。将秘密藏人间，确实是最稳妥。因为千百年后，谁也不会记得谁。这正是幕后人明之处吧……若这件事真有幕后者话。

幽黑洞『穴』被火把照得几分扭曲, 诡异。

老『妇』有些惧怕地往后缩一下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后生问有太多了。

谢春山抹把脸振作一下，问道：“婆婆, 之前从山上挖了多少玉石，卖了多少？有有可能把卖部买回来？我花大价钱买。”

老『妇』心中一。

但她苦笑着摇头：“老『妇』年纪大了，记不住那些。玉石人像碎后，散碎片太多了，有上万也有几千。这些年，我家里小儿生病就医，夫君又早亡……我需要花钱地方太多了，卖了多少玉石，我也记不清了。”

谢春山挫败。

他心想难道要靠着手中这枚玉石去卜卦，算出他玉石去处？可是按照这家贫困程度，不知道卖了多少玉石，卖掉玉石散落到了哪里……他要怎么拼凑？

谢春山不自觉地开始抚『摸』袖中龟壳，隐隐有打算卜卦意思。赵长陵在旁忽然拉了他一把，咳嗽一声。

谢春山看眼赵长陵，反应过来——他差在凡人面前就开始运用术法。

修士最好还是不要『乱』人间秩序为好。

谢春山笑道：“天『色』黑了，婆婆，我们先送回家吧。”

老『妇』试探道：“然后在我家住一晚？”

赵长陵明白过来，看过去：“嗯？”

老『妇』幽幽道：“……话本里山上野妖下山，都要跟着人，伪装年轻俊俏公子小姐，要在人家里睡一晚。然后就把人吸干了。”

赵长陵额头青筋一跳——敢情这老『妇』一直当他俩不是人呢。

谢春山哈哈大笑，戏谑道：“如此，那我和赵师弟只好与婆婆分道扬镳了。”

他对老『妇』眨一下眼：“婆婆放心，我们不跟着回家，我们这就。”

青年桃花眼那么一勾，仿若桃花春水清波浩浩，骤然落入一洞昏暗中，光华潋滟，让老『妇』一下子看呆。老树开花，老『妇』如同八少女般，不禁红了脸。

老『妇』心中暗想，话本里勾引人间女子妖怪，恐怕都要化身这种相貌，才能让女子失了魂。

谢春山见这老『妇』一直警惕他和赵长陵，『摸』『摸』鼻子，也不再自找无趣。他和赵长陵帮助老『妇』爬出地洞后，就潇洒地挥挥手，跟那『妇』人告别。只是临前，他好心地在『妇』人身上失了个法术——待她平安到家了，保护她术法才会失效。

谢春山和赵长陵重新步入山间幽暗树林间。赵长陵侧头看到谢春山有些疲惫、有些苍白神『色』，他道：

“谢师兄倒是好心。那老『妇』都不信我们，还施法保护她。”

谢春山不在意地摆摆手：“些许小把戏，不浪费多少灵力。”

赵长陵观察他面『色』半晌，不赞同道：“谢师兄，这些日子可是频频用灵力？我观面『色』，灵力不济，神识略虚。修行人士，还是要量力而为。这般『乱』用灵力，若真遇上危险，因灵力不济而陨落，岂不可笑？”

谢春山笑一声。

他道：“想多了。我只是之前闭关帮一个人，才灵力流散得有多。如今在慢慢恢复了……我也有在脑门上刻着冤大头三个字，见人就散好心吧？”

赵长陵微放下心：“不是最好。”

谢春山一下子凑过来，笑眯眯搂住他肩。赵长陵不自在地僵一下，皱了一下眉。长阳观道修们，都不习惯和人太过亲近。

谢春山还兀自不在意这个师弟抗拒，厚着脸皮凑上来：“如今有赵师弟同行，要朕遇上危险，赵师弟总不会抛弃我，一个人逃命吧？我可是师兄未婚妻娘家哥哥啊，不至这么不顾情谊吧？”

赵长陵恍惚地换算了一下，才知道谢春山说是张也宁和姜采关系。

他心想难道姜采这个未婚妻名号，是打算挂一辈子么？

不过说起此事，提醒了他。

赵长陵问谢春山：“谢师兄，方才是否打算靠算卦来卜算那些玉石去处，好把完整玉石人像拼出来？”

谢春山“哈”一声，沉『吟』：“这是个大工程啊。”

赵长陵不赞同道：“耗用灵力太多了，谢师兄如今状态根本撑不住。我倒有一个主意，这就要用到姜姑娘了。不知道谢师兄能否联系到姜姑娘？”

他也在试探。

因姜采堕魔后，修真界应该很少有人能找到她踪迹。

谢春山『摸』了『摸』下巴，道：“我和师妹有神识契约，我可以联系到她。说法子是什么法子？”

赵长陵用古怪眼神诧异地看眼谢春山——和一个堕魔之人有神识契约？就算是在姜采有堕魔时候订契约，但事到今日都不抹掉……可见谢春山和姜采情谊，远比他以为好。

赵长陵放下心了。只因若是他求助姜采话，以他和姜采关系，他觉得姜采八拒绝。

赵长陵缓缓说：“谢师兄不知道，姜姑娘在人间历练时候，重创御妖司，最后离开时，甚至解散了御妖司。她不知怎么弄了一个叫‘海市蜃楼’法宝，把人间那些不愿意修行却不作恶妖怪们，带去了‘海市蜃楼’。人间妖怪从此销声匿迹，部藏到了‘海市蜃楼’里，人间才恢复了太平。”

谢春山笑着望他一眼，若有所思。

赵长陵：“我并未说谎。”

谢春山“嗯”一声：“知道。不过可能不知道，师妹当初历练，是我为她卜卦，也是我接引她回归。”

赵长陵意识到了什么，僵住。

谢春山慢悠悠：“说这些，都是在人间历练时死了后才生事。知道这么清楚哇……说，是不是对我师妹，有什么心思？”

赵长陵立刻道：“我是因当初回归修真界，心中不平，抑郁难消，才想看清楚那段历练，才多关注了一下……姜姑娘在人间将我一剑杀之，此仇不报也罢，我怎可能爱慕她？”

谢春山：“心思有祸心和爱慕说。怎么这么肯定就是爱慕心呢，赵师弟？”

赵长陵面『色』青青白白。

他一拂袖，厉声：“谢师兄莫开玩笑了。姜姑娘是我师兄未婚妻，莫辱了张师兄名誉。”

谢春山笑一笑，不多说这个话题了，只是怜悯地瞥一眼赵长陵——

他心里实知道，自己师妹桃花运是很旺。

偏偏桃花虽旺，姜采却因『性』格太直，而铁树不开花。她兀自撩了多少男人心她自己都不知道，还在事后将一切定义为“兄弟患难间真情”。这样姑娘，能够撩到张也宁，谢春山觉得可能问题出在张也宁身上。

总之，一个个仰慕师妹男子变了姜采“兄弟”也罢，像赵长陵这样，明明有蒙蒙好感却因他自己不甘和迟钝，而硬生生定义为“有仇”，也是可笑。

谢春山叹。

他当初可是算出赵长陵和姜采历练会有结果，才推人一起去历练这事。但是想到卦象“枯木逢春”之兆，指不是赵长陵这个历练者，而是张也宁这个过路人。

某方面说，赵长陵不过是姜采渡情劫一个工具人罢了。只有靠赵长陵，姜采才能结识张也宁。

赵长陵有儿惨。

惨而不自知。

长阳观人可能都不懂情，从上到下修一个个春心不。谢春山望望黑压压天幕，决定自己还是不要提醒这个不知道自己喜欢姜采道修了。

赵长陵压根不知道谢春山笑而不语意思。他只是厌烦地瞪一眼谢春山，默默远离了一下这个人。他听说这个人格外风流，女修们都喜欢他、追着他跑……这和长阳观一贯清心寡欲修行完相悖。

赵长陵一本正经地说自己真正建议：“人间凡人寿数极短，百年之间很多记载都会失传。但是姜姑娘收服那些妖，就算不修行，他们很多也可以活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孟极这样凶兽，寿数在万年也大为可期。孟极能活那般久代价，却是神智不开，连话都不会说，更不用提化形了。

“孟极这样毕竟少见。我相信人间不会有第个孟极，不会有妖能够见证几千年历史而同时能够开告诉我们。但即使如此，只要有妖能够开，他们能追溯历史，要比普通凡人看到多。”

谢春山回答是：“我这便问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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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在魔域修行压制魔疫时，心『乱』无比，几次难以入定。

她一直在想永秋君和魔子牵扯，却因怕被永秋君感知到而不敢多想。正是这般心『乱』之时，谢春山声音在她神识中想起来：“师妹？”

姜采一愕：“师兄？”

她这位师兄无事不登三宝殿，将分寸拿捏得格外好。

谢春山便说起自己去人间目，赵长陵同行事。姜采自然知道赵长陵同行缘故，想到这人是自己一方，便也多说什么。谢春山要借用她力量开启“海市蜃楼”，姜采笑一声，微怀念：

“想到贺兰图法宝，还有再用上时候。”

谢春山：“哦，那个小王八？”

姜采：“人家是金鼎龟，身都是宝，很珍贵。”

谢春山道：“剑元宫吉祥嘛，知道，知道。”

姜采责怪谢春山几句，但也再多说贺兰图。贺兰图如今乖乖地学习剑法，她前世所警惕事不会生，她也不必说了。

如是一番，师兄妹人交流了打开“海市蜃楼”心法后，谢春山声音要离开时，姜采犹豫了下，道：“师兄，要小心些。”

谢春山：“小心什么？”

姜采沉思一会儿，慢慢说：“我不是很确定，但是……小心被感知到。”

谢春山当即一凛，“感知”字，他第一时间想到就是永秋君。

这世间可以感知人很少。

张也宁可以感知月下任何事，但若是小心张也宁，姜采便会直接说，张也宁感知只会在月下有用，她如今在魔域，他感知能力对她不生效。

那么除了张也宁，谢春山知道可以感知人，只有永秋君了。

只要提到仙人名字，仙人便可感知到。

姜采连名字都不敢提，却已经提醒了谢春山。

谢春山从神识中回到实，略微出神。他要查人是傲明君，和永秋君可有什么关系……不，从上古时代活过来人一共就三个，哪怕关系，恐怕也彼此是认识。

谢春山微妙地看眼旁边一无所知赵长陵，目光闪烁——难道赵长陵目，和永秋君有关？

或是姜采了什么事，却不好说。

赵长陵见他看来，问道：“姜姑娘有搭理吗？”

谢春山笑：“哈，自然。毕竟是我家师妹。我们。”

——算了，那些事先不想了，先找妖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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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春山按照心法和咒术打开“海市蜃楼”后，他和赵长陵面前当即刮起罡风，人一时被卷入中。再恢复意识时候，人出在了一片沙漠中。

云天浩瀚，众妖横行，一幅波澜壮阔众妖图在他们面前展——

有三层楼大妖在沙漠中拖船而；有妖在沙漠中钻来钻去，鼻孔间喷出砂砾，如同洗浴一般；半空中有妖不时飞过，化作流光……从未见过这么多妖本相同时出，人看得目不暇接时，一只五彩大鸟铺天盖日，向他们扑来。

大鸟扑向他们，谢春山差要祭起法术抵抗时，那大鸟扑住了他身后人，叫啸声差震聋谢春山耳朵。

赵长陵声音微喜：“鸣鸟！原来连也进入了‘海市蜃楼’。”

谢春山扭头，看到五彩大翅鸟半人，扑倒赵长陵。赵长陵坐在沙漠上，狼狈无比，却抱着这只鸟，目中带儿笑了。

这个沉脸沉了一路道修仰头，对谢春山介绍：“这是我在人间历练时养鸟。鸣鸟瑞吉兆……鸣鸟当头来，说明我们此行有好运！”

说话间，一行人从远而近地扑来，人还见到，大嗓门已经让赵长陵黑了脸、让谢春山掏了掏耳朵：

“老大，老大！是老大来看我们了吗？！”

十几个人形模样妖『露』出身形，激无比。这十几个男人追着鸣鸟而来，倏忽出在人身边。他们一看到赵长陵，脸就沉下，赵长陵面无表情：

“有姜采，我能进来？”

谢春山：“哈，介绍一下？”

他先指自己，笑道：“我觉得大家都是认识。我呢，是姜采师兄，剑元宫大师兄。顺便说一下，姜采是剑元宫师姐。”

他省略了“曾经”字，被赵长陵冷笑着觑了一眼。

赵长陵抱着鸣鸟站起来，看这十几个男人『摸』不清状态，恍恍惚惚。

为首男人盯着谢春山，失望道：“老大来吗？”

谢春山：“就是魏说吧。姜采被绊住了法来，她让我向问好。”

魏说低下头，有些苦涩地笑一下。

他讷讷道：“我们兄弟还想着，‘海市蜃楼’再开时候，一定是老大忙完她事，来找我们了。我们这些年，给老大准备了好多礼，就等着老大回来……算了，老大在修真界，肯定是很厉害人吧？这种人一般都很忙，顾不上我们。”

谢春山望天——好吧，又是一个仰慕姜采人。

这个人直接被姜采定义了——“进入‘海市蜃楼’后报我名就好，魏说是我在人间历练时收小弟，虽然是妖，为人倒是很仗义。托他福，我历练才能那么顺利。可惜这么好兄弟却因天赋和一开始因怨而妖化，无法修行。不能跟着我去修真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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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数日后，在魏说等人帮助下，散人间四方玉石被不断地找回来。

谢春山和赵长陵看着完整玉石像在沙漠中一被拼起来，当玉石像一完时，他们心中皆有些紧张。答案已经在面前，他们却怕答案失望，而兀自辗转反侧。

最后一日，妖们和位修行者一起站在沙漠中，看着四面八方从人间回来妖衔着玉石，把人头拼了出来。最后一块玉石放到人像身上后，玉石像华光大亮，刺得人闭目又睁目——

衣带扶风，长衫掠水，罗袜生香。持着一丛花姑娘俯着眼，唇角带笑，笑望着人间众生。这是一种极为人神韵，雍容徘徊，淡雅清丽。

她流波仙姿，流丽异常，俯眼凝望世人时，惊鸿之间，卷起沙漠中风尘，让沙漠前观看人和妖，看得齐齐怔住。

……这是何丽、活『色』生香佳人。

只有这样女子，可以让傲明君渡海而来，扶风而。五千年岁月时光，都耗在了这个女子身上。他一生都在复活她，偏偏最后——

过往云烟皆灰，五千年后，连傲明君也为了过往。

有拍着翅膀从玉石像那边飞回来妖一回头，看到石像真容后，他瑟瑟感慨：“我太姥姥生前见过傲明君最后一面，他说他不复活了……我太姥姥肯定是骗我，这么好看姑娘，干嘛不复活？”

谢春山一凛，还有追究那个妖说话是什么意思，在看到玉石人像时候，神识兀自一痛，刺得他神经抽搐，不自禁地向后跌了一步，意识有些恍惚熟悉感。

他一刹那觉得心脏骤痛，回不过神，更因神识之痛而跪了下去，一手撑着地面。

他目光却直直地看着女子神像——莫名熟悉，莫名眼熟。

赵长陵扶住他：“谢师兄，怎么了？”

炎炎日光，沙漠无垠。谢春山跪在地上捂着心喘，失神『迷』离间，听到旁边方才说话小妖感慨道：“百叶公主果然漂亮啊。”

这个小妖感觉到一丝寒意，他茫然扭头，看到谢春山目光有些森寒地盯着他。

谢春山脸『色』苍白，额有汗滴，眼神有些和他本身『性』情极不相符戾『色』，他一字一句：“说她叫什么？”

小妖怪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百叶公主啊……活得久，都听过吧。谢公子认识？”

谢春山手指捏着额角，突然笑起来。神识痛只是在见到玉石像那一瞬间而已，他已经恢复过来，从容站了起来。

有心思追究自己神识之痛是何缘故，谢春山凝望着沙漠中持花而笑、俯望众生女子玉石像。他心中如有感悟，却隔着云雾般让他看不真切。

青年幽幽道：

“……也许真认识吧。”

——可他认识那个人，是已经毁了容、堕了魔百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