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若是我早跟你说明白，你就不会遇到那种事了，我明明听到范姨说要为石夫人选个能吃的，可因为太害怕不敢告诉大家，太好了，你没事……”

“这不是你的错，慈幼局的人守得那么严，我们很难跑出去。”

金玉苑前，两个孩子抱头痛哭。一个哭成了泪人，不停地说对不起，另一个不停地安慰着。

金玉苑还有不少孩子，其中多数是男孩。因为专管杀人的管事，也就是贾胖子，他有个儿子。

贾胖子亲手杀了儿子，只为献给牵机。牵机果然受用，让其当金玉苑的管事。在贾胖子成贾管事前，金玉苑抓来的女孩男孩各占一半，自他管事后，男孩多了一倍不止，只因他认为男孩是最好的。掩埋尸骨的地方，男孩的高出了一个塔。

现在，被金玉苑抓来的人都被保护起来，包括慈幼局的孤儿。

彼时范慈已听到消息，服了毒药，官兵很容易就控制了慈幼局，跟随的巫觋也发现了黎牙说的魅。

落魄书生说，他和范慈的确情投意合，可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他无意中发现范慈里把慈幼局的孩子卖到金玉苑，并得知金玉苑吃人的真相。

他没想到慈幼局竟会做这种事，也劝范慈收手，谁知范慈害怕他走漏消息，一个手起刀落，他丢了脑袋。

落魄书生徘徊于慈幼局，日夜劝说范慈，可范慈听不见，只以为那是风和树木潇潇。

金玉苑吃人一事证据确凿，接下来就是逮捕犯人，这些与妲木和黎牙无关了。

何况妲木还中了毒。

一人一猫回到客栈，一觉睡到了天明。

阳光打在黎牙的脸上，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却被妲木拨到一旁。

妲木起身，先去开了房门。

“袁捕头？”

袁正吓了一跳，他正准备敲门，不想先被发现了。他有点不好意思，道：“你醒了？”

妲木道：“怎么了？”

袁正迟疑了一瞬，道：“用过早饭了么？没吃的话还是先吃东西。”

妲木没有推辞。

黎牙也醒了，啪嗒啪嗒跟着妲木下了楼。袁正叫人准备了早饭，妲木没有客气，但见袁正正襟端坐，奇道：“袁捕头不吃么？”

在丽阳时，袁正总是看她不顺眼，但经过金玉苑事件，他变得客气许多。

袁正道：“我吃过了，你边吃，我边跟你说。”

妲木就着煎饼喝粥了。

袁正道：“昨天我们跟着月吾的捕快抓了上百个人，现在正一个个对口供。”

妲木道：“问出什么了吗？”

袁正道：“的确问出了点东西，那些人交代，是一个叫牵机的建造了金玉苑，牵机找到他们，说是能实现他们所求，这些人当中，有求长生不老，有求万贯家财，有求官运亨通，若是想实现愿望，需要吃人肉，也有什么都不求，只为吃一口人肉的。”

“……”黎牙正好吃了一口肉丁，“那些人连这也信？”

妲木默默放下了筷子，道：“后来呢？”

袁正道：“一开始那些人可能不信，但那牵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们所求全都变成了现实，金玉苑很快就成了吃人的魔窟。他们甚至爱上了吃人，从偶尔吃一次，变成一年一次，再变成三个月一次。孩子大都是被拐来的，也有慈幼局送来的，或是被卖来的。我们去查了慈幼局，发现那里每年都会送一个孩子出去，说是有人家收养，但已经有好几家说根本没收养过慈幼局的孩子。你吃好了？”

妲木道：“饱了。”

袁正道：“你的身子如何？”

妲木道：“已经没什么大碍。”

“那也得多休息。”

袁正率先站起来，抱拳道：“侍郎大人。”

来人正是东昊。她道：“不必多礼，我是来看看这位道长的状况。”

妲木道：“多谢侍郎大人挂怀。”

东昊道：“看来妲木道长底子不错，恢复得很快，寻光还没醒来。”

妲木微微惊讶。

东昊淡淡地道：“妲木道长，我知道你，你在丽阳的做过不少事，有时是帮人，有时是帮非人。”

妲木道：“不管是人还是非人，都是众生。”

东昊一怔：“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

随即，她叹了口气，道：“我族人众多，唯寻光布的结界如金刚城墙般坚固，她个性稳重，即使才二十，我就把月吾交给她，谁也没想到她竟帮妖怪吃人。妲木道长知道原因么？”

妲木摇头。

东昊道：“金玉苑的结界破裂时，我看到了数不尽的怨恨和痛苦。我想，牵机没那么好心，平白无故要为人实现什么愿望，那不过是借口，她真正想要的是恶。”

妲木的瞳孔有一瞬间放大，但没说话。

袁正把一切看在眼里，可他还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道：“恶？她要这个做什么？”

东昊道：“三十年前，穷奇被封印在西北天神山，封印由当时的巫首设下，几乎可以说是完美无缺。”

妲木道：“几乎？那就是有弱点。”

东昊道：“没错，穷奇以恶为食，恶意越深，穷奇的力量则越强，偏偏这个封印无法抵抗恶，天底下还会有比同族相食更深的恶意么？”

妲木道：“也就是说，牵机建造金玉苑，是为了收集恶意，最终要破除穷奇的封印。”

东昊道：“若姑获鸟没有说谎，这一切的指使应当是梼杌。”

“太巧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黎牙突然出声。

东昊盯住黎牙，道：“你说什么太巧了？”

黎牙道：“你们不觉得太巧了么，你们封印饕餮的时候，穷奇就冒出来了，好像算好了时间一样。”

东昊道：“继续说。”

黎牙道：“这只是我猜的啊，你们去抓饕餮，应该是大部分精英都到了丽阳城，穷奇那边肯定没有多余的人，所以穷奇才能趁丽阳大乱的时候跑出来。”

东昊道：“我的确调了人手支援丽阳，但没有动天神山的守卫，那里封印着穷奇，决不能掉以轻心。”

黎牙想了想，道：“也许，他们已经料到你不会调离天神山的守卫，让你们抓住饕餮不过是为了拖延你们去天神山帮忙的时间？”

妲木道：“这说不通，饕餮是四大凶兽之一，还是凶兽之首，若是知道饕餮在丽阳，他们怎会让人抓住饕餮？”

东昊倏地想起抓住饕餮的那天，在计划抓到饕餮以前，她已经做好了牺牲大部分人甚至她自己的准备，但一切简直顺利过了头——无名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中回响。

当时饕餮抵抗了么？

“临近端午时，我们的人在一家成衣铺中察觉到了非比寻常的妖气，一路追查后，发现妖气来自丽阳的绮罗庄。在此之前，绮罗庄的东西已经卖了许多年，却偏偏在穷奇出世之前被发现，也有可能是饕餮想要救出穷奇，故意这么做。”东昊道。

黎牙道：“那也不至于把自己搭进去吧？”

“肯定有别的原因，只是我们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袁正皱眉道。他听不懂黎牙的话，但他做捕快多年，再加上东昊和妲木的对话，便将整件事猜了个七七八八。

袁正没想到，不过短短几个月，天就要变了。他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为何来到月吾城？”

黎牙道：“为了追踪嫌犯？”

袁正道：“那个嫌犯肯定和金玉苑有莫大的联系，我亲眼看到她能随意进入金玉苑，但在这次搜寻中，我没有找到她，我还问了那些囚犯，都不知她的来历。”

东昊道：“也许不止是金玉苑，和梼杌说不定都有关系。”

妲木道：“她的武功很高，想抓住她不容易。”

东昊道：“我会让寻光开口的。”

“我们这就走了？”

客栈中，妲木在收拾行李，黎牙无所事事。

金玉苑吃人一事在月吾引起轩然大波，自那天后，月吾城里的巫觋和官兵忙得脚不沾地。妲木也跟着帮忙，救治受伤的人，安抚流淌在金玉苑中的怨恨及欲望，就这样一连过了好几天，直到事态平息，才想起远在丽阳的永安观。

妲木已经飞鸽传书，告诉永安观一切平安，但她们距离开永安观的时间，确实有点久了。

“你想留下来？”

黎牙躺倒在床上：“我觉得一切好不真实，我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吃人。”

妲木道：“这是个噩梦，现在，我们要离开这个噩梦了。”

黎牙跳下床：“走吧，回家。”

一人一猫下了楼，发现客栈门前早有人等着，是袁正和凌霄来送行了。

“妲木道长！”看到妲木，凌霄拼命招手。